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珠:“好大呀,比娘頭上戴得珠釵的珍珠都大呢。”

“這是最好的南珠了,每一顆都是精挑細選的,你瞧瞧,是不是都一樣大?”

駱寶珠仔細瞅瞅,點點頭。

豈止一樣大,連顏色都是一模一樣,玉色的白,白的漂亮,近看都想一口吃下去。

劉瑩現在才過來祝賀:“沒想到三姑娘的功力如此深厚,我甘拜下風。”

“劉姑娘莫這樣說。”駱寶櫻聲音甜美又清脆,“有道是文無第一,武無第二,我只是運氣好罷了。我剛才瞧見劉姑娘你的書法,真正是好看,大有書聖的神采,我可寫不出那樣的神韻。”

大抵是因這才輸。

她也同樣欣賞了駱寶櫻的字,也不能說多好,可卻真真切切寫出了她獨有的風格,贏在自成一家。

那樣小的年紀,她也只能說服自己,駱寶櫻是天縱奇才。畢竟有些人的才華,是終其一生都難以超越的。幸好,駱寶櫻不是名門望族的姑娘,那光芒為此也不會太盛,絕不至於淹沒了她。

劉瑩笑道:“我四月生辰,你必得來我那裏,已是與眾位姑娘說好了,你莫推辭。”

駱寶櫻一口答應。

她還真想去劉家再看看,或是遺漏了什麽線索。

在眾人面前,劉瑩落落大方,絲毫沒有惱怒,因此化解了不曾奪魁的尷尬,姑娘們只會說劉瑩好有肚量,還請駱三姑娘去做客呢。

衛蓮在旁聽著,很是不服氣,她撅嘴道:“那兩位大人是不是頭腦糊塗,竟然選了駱寶櫻!姐姐,我可不覺得她寫得比你好,明明姐姐的更出彩,三哥也是眼瘸了!”

瞪她一眼,衛菡輕聲道:“長公主向來不徇私情,不然劉姑娘還在呢,輪得到別人?”

畢竟那是皇後娘娘的侄女兒,還常去陪著的,怎麽也是沾親帶故。

衛蓮這才不說話,可暗地裏偷瞧了駱寶櫻好幾回。

比完書法,姑娘們三三兩兩去賞花,駱寶櫻手裏拿著冠帽,輕聲與駱寶珠道:“這帽子值不少錢呢,要是取一兩顆珍珠拿去賣掉,珠珠,咱們可就不怕沒冰沒炭了。”

她對這個十分執著,因住家環境不好,冬冷夏熱,很不舒服,她自小造就的嬌貴心理真的沒法子消除掉,也只求這個了。

駱寶珠點點頭:“那好呀,不過拆掉幾個會不會不好看了?”

“平時誰戴呢。”駱寶櫻道,“重死了,索性多拆幾個,叫母親拿去開鋪子。”

身後有人輕笑。

不像是姑娘發出的,也不可能有姑娘偷偷摸摸在她們身後,駱寶櫻驚訝的回過頭,只見衛瑯不知何時竟站在那裏,穿著瑞草雲鶴的夏袍,腰間扣著鍍金蘭桂的玉帶,翩翩佳公子,俊美不可方物。

只為何有這等行徑,偷聽別人說話?駱寶櫻警覺得朝四周看一眼,原來並不是僻靜處,周圍好些姑娘都紛紛投來目光呢。

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過來。

她皺眉,慢吞吞道:“衛三公子您怎麽來了?”

居然都不叫他表哥。

衛瑯心想難道是為避嫌?

小丫頭成天滿腦子也不知在想什麽……

“長公主從王姑娘口中知曉你我關系,特請我與你相陪,走吧。”

這話真是惹人想入非非,什麽關系,不過是教了幾個月好不好?駱寶櫻道:“這事兒,丫環來說一聲便是,怎得還要衛三公子親自前來。”

“不過順路,也為恭賀你奪魁。”衛瑯瞧她一眼,“我與有榮焉。”

駱寶櫻突地閉上了嘴。

當初得他指點,她曾埋怨他嚴苛,然而今次能贏劉瑩,委實是因他的關系,令她重新正視自己的寫法,才能突飛猛進。

她跟在他身後走了。

不是很快,走得一陣,衛瑯道:“你駱家很是缺錢?”

駱寶櫻:……

“再缺錢也不能將珍珠賣了,要不我與祖母說一聲,衛家鋪子甚多,不若盤一個給你們。”

駱寶櫻道:“我們自己能解決,還不至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,再說,也不想再欠你們衛家人情。”

人情債最難還。

衛瑯唔一聲:“那欠我的呢?”

如今想起來,他費勁心力教導駱寶櫻,她連一句謝謝都很勉強,然而今次卻是因著他,她才能奪魁,怎麽也算是欠他的吧?

半響沒有聲音。

衛瑯回頭一看,只見駱寶櫻在扣珍珠冠帽上的珍珠。

他皺眉:“你作甚?”

“一顆夠不夠?”她天真的問。

衛瑯無言。

駱寶櫻松開手:“哦,是你自己不要的,我可不欠你了。”

她大踏步往前走了。

真是個……完全沒有一點良心的丫頭!想起那時她站在高臺,風姿絕代,甚至讓人忘記了她的年齡,而從那臺上下來,又變成了最會氣人的小姑娘,衛瑯搖搖頭,跟了上去。

嘉惠長公主好奇衛瑯教了她多少,又正色問:“那衛公子可曾一眼就認出來了?假使是,那恐怕算不得公平。”

原來還有這層原因!

可要是不算的話,那也太丟臉了。

珍珠冠帽都拿到手了,還能被收回去?駱寶櫻小臉緊繃著,很不自在。

衛瑯瞧她一眼道:“我當時便與餘大人,張大人說了,不曾參與,長公主若不信,大可相問。”他頓了頓,“而兩位大人都投了駱三姑娘,可見不管我態度若何,都不可能影響二者之間的勝負。”

意思是,駱寶櫻贏得光明正大。

嘉惠長公主這才放心:“也是不想落人口舌,既如此,三姑娘這魁首當得起。”

陪著長公主喝了會兒酒,二人才出來。

走到一處月亮門,衛瑯低頭看著她道:“留這兒不便,我先回去。”

駱寶櫻點點頭,只等他走了幾步,終究沒忍住,問道:“你當真認得出我的字?”

衛瑯道:“當然,字如其人,我認得你,自然也認得你的字。”

話音飄入耳朵,再看時,他已不見人影。

如風來如風去,最好也像風一樣,再不要在她身邊停留。

駱寶櫻折回頭。

聽說她在長公主府大出風頭,老太太高興壞了,立時讓廚房去市集大肆采辦,要給她好好慶賀慶賀。袁氏也很歡喜,畢竟是駱家的姑娘,她贏得好名聲,駱家也跟著光彩。

等到駱昀知曉,又是誇獎了她一番。

駱寶櫻把珍珠冠帽拿出來,數了數上面的珍珠與眾人道:“我好好想過了,還是取一些下來賣錢罷!”

“渾說。”駱昀皺眉道,“家裏何時缺錢,需要姑娘來當賣東西了?”

他大男人不管家,到底容易疏忽,駱寶櫻道:“咱們身上穿得戴得都重新置辦了番,花了好多錢呢,所以都得去開鋪子了。”

駱昀看向袁氏。

袁氏這事兒還沒與他說,沒料到駱寶櫻小姑娘竟然會那麽體恤家裏。

看她神色,才知真是如此。

駱昀臉色微沈,他雖不是什麽鐵面無私的清官,然而貪墨卻也不屑於去做,偶爾有肥差得些小錢,比起有些官員的大手筆確實也不夠塞牙縫,看來是得尋些營生了。可女兒的東西他絕沒有臉拿:“寶櫻,這冠帽是你憑自己本事得來的,將來要拿去作什麽都是你自己的事,不用補貼家裏,這事兒莫提了。”

父親要面子,駱寶櫻只得應一聲,可暗地裏還是想把珍珠拿幾顆賣掉。

文人清高不為五鬥米折腰,然而女人賢惠,為家奉獻,卻並不會讓人覺得鄙夷,只會得到敬重。

她真買了,傳出去也是她懂事,而一個四品官的家裏貧寒如此,自然是清官了!

回到東跨院,駱昀這才與袁氏道:“若真拮據的話,是得開個鋪子,等我這兩日想想,問問別人,或可有門路。”

鋪子也不是隨便就可以開的,開了賠錢還不如不開。

袁氏見他不曾責怪他沒把好家,笑著道好。

誰料駱昀又變了臉:“岳母最近總使人來家裏,可是你還不曾把寶樟的事情說清楚?”

袁氏心裏咯噔一聲,捏緊了帕子:“我……最近瑣事繁忙,我過兩日便去的。”

她臉色極速轉白,想起那天突然的哭泣,駱昀不信任她,淡淡道:“不用,等下個休沐日,我與你一起去。”

☆、第 35 章

一錘定音,袁氏知曉他說一不二,當下也不好反對,等到得那日,夫妻二人連孩子也沒有帶,便去了袁家。

在車上,袁氏就坐立不安。

因她知道假使拒絕袁老夫人,定會引來盛怒,萬一將來不管她該如何?她只是個庶女,是隨手可以拋卻的,到時駱昀需要袁家相助,而袁家卻不答應,她怎麽辦呢?沒有娘家這根支柱,她什麽都不是。

帕子恨不得被絞斷。

駱昀坐在身側,忽地問道:“你到底與袁老夫人有什麽事?”

妻子惶恐,依他的敏銳不可能瞧不出,只尋常心思都在公務上,便是有心問,也沒有精力顧及,今日是難得的。

袁氏搖頭:“沒什麽……只關乎女兒嫁人,許是我們娘兒倆更好說話。”她斟酌言辭,並不想駱昀為此與袁家有沖突,“不若我先與母親說,實在不行,相公再去提一提,可好?”

自己家的女兒,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,他是不明白袁老夫人怎麽好意思開這個口!

他駱昀與袁家結親,確實考慮過袁家的背景,然而袁家便不曾考慮嗎?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,總歸他對袁家有益,才會兩好合一好。

不過袁氏既這樣說,他沒有再為難。

到得袁家,下人們捧著禮物,跟在他們身後進去。

袁老夫人聽說他們一起來了,笑著與兒子兒媳等人迎到門口:“怎麽也沒帶寶樟幾個來呢?我倒有些想她們了!”又提起駱寶櫻,“這丫頭,聽說在長公主府上奪得魁首呢,下回一定得帶她來,我得好好獎賞她。”

“因是順路過來,老爺公事繁忙,咱們一會兒便走的,等過陣子,必叫寶樟她們來拜見您。”袁氏忙道。

袁老夫人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兒:“如此自然好了。”

她請他們進去,隨後便與袁氏坐在裏間。

駱昀則跟袁端義在外面說話。

看著對面乖巧低頭的女兒,袁老夫人微微笑道:“今日與女婿同來,可是他同意了?我已四處打點好,只消與寶樟說清楚,莫讓她壞了事兒,小姑娘不夠穩重,得知道將來伺候誰,怎麽伺候,心裏有譜了才會順暢。”

袁氏咬一咬嘴唇,心想也確實不能再拖,總是要說出口的,她低聲道:“母親,寶樟這性子並不合適去宮裏,去了只怕添麻煩呢。”

袁老夫人瞧著她,沒說話,半響端起茶喝一口:“都準備妥當了,如今也沒有回頭路。”

“母親!”袁氏大驚,“這不行,咱們都沒答應呢,您如何……”瞧見袁老夫人瞬時板起來的臉,想起曾經因一點錯誤匍匐在她腿邊,不停哀求的情景,她身子不由微微顫動。

“怎麽不說了?”袁老夫人一拍案臺,“沒用的東西,可是女婿不肯?”

“不是。”袁氏忙道,“是我覺得不妥,還請母親見諒,寶樟她,真不能去宮裏。”她很著急,怕讓駱昀失望,跪下來一只手搭在袁老夫人膝頭,“您當初將我嫁入駱家,也是希望我與駱家人相處好的,而今何必為此事鬧得不愉快?寶樟不入宮,也可以嫁入好人家啊。”

袁老夫人推開她,怒道:“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?寶櫻只要聽從,便能去東宮做側妃,將來多少好處,你難道不清楚?”

聲音漸漸有高低起伏,袁端義眉頭略擰,笑著與駱昀道:“正巧得了幾幅字畫,你慧眼如炬,不凡給我瞧瞧。”

要拉著他離開上房。

駱昀站起來,沒有跟他去,而是徑直走去了內室。

不顧丫環阻攔,一撩開簾子,只見袁氏竟跪在地上,而袁老夫人端坐著,威嚴不可侵犯。

只是傳個意思,怎麽就這幅場景?

見到女婿進來,袁老夫人面色微動,淡淡與袁氏道:“你這孩子,還不起來好好說話,動不動就下跪,別人當我怎麽苛待你呢。”

袁氏好似被針紮了下,滿臉通紅的起來。

駱昀目光在二人之間停留片刻,與袁老夫人道:“寶樟不去宮裏,是我的意思,還請岳母大人莫再提了。”

“青嵐……”袁端義開口道,“是不是有什麽誤會。”

“若是誤會,我在此道歉,若不是,還請岳母知曉,駱家的兒女,需得我駱家人做主。”駱昀直視著袁老夫人,“也請將此話告知岳父,寶樟真入宮,不管將來是福是禍,都與旁人無關。”

袁老夫人臉色一變。

駱寶樟往後真得了富貴,駱昀的意思是,絕不會照拂袁家。

那麽,去了還有何意義?

為這事兒,毀了兩家情誼,還得不到好處。

袁老夫人瞬時又笑了:“自然,我也只是關心寶樟,你們既有好去處,我又何必操心呢。”

他一進來,三言兩語就解決了。

袁氏擡眼看向他。

外面草木蔥蘢,內室略暗,他站在老夫人面前,身體挺拔,並沒有絲毫的委曲求全,她心想,原來他在外面是這樣的,大抵在湖州拒絕江大人,只怕也是這等態度,若自己有他一半的勇氣該多好?

二人在袁家又待了會兒方才離去。

坐回車廂裏,駱昀冷著臉道:“只是一樁小事,何須跪下來?”

她是他的妻子,在他眼裏,莫名其妙的下跪總是有損顏面,弄得好似他駱家怎麽依靠袁家。

袁氏輕聲道:“是妾身不對。”

比起他的傲然,她委實像可憐的小蟲子,丟了他的臉面。

馬車安靜的往前行駛著。

她再也沒有發出聲音,然而半響,只見一滴眼淚從上面落下來,滴在她裙衫上。

也不知怎麽突然就那麽喜歡哭了?在以前,她從不這樣,駱昀忽地想起王氏,當初第一眼見到她就被她驚艷,非她不娶,進門之後,才發現是個嬌嬌女,被王家寵壞了,一說就掉金豆子,但袁氏不是如此,能幹果斷,他把家交給她,很少有費心的時候。

可自從來到京都,她便好像總有心事。

是因為袁老夫人?

他道:“你母親莫非真苛待你?”

當初見到袁氏,她也是一身光鮮,他還以為袁老夫人對袁氏不錯呢,畢竟一個庶女,還能好好打扮,將她嫁入駱家。

提起傷心事,袁氏這回再忍不住,趴在他膝頭大哭起來。

看來真被欺負了,難怪一直拖著沒膽子去跟袁老夫人說,就算說了,還得跪下來,駱昀手指落在她發間,淡淡道:“你如今又不是袁家姑娘,怕什麽呢?你好歹也是四品夫人了。”

袁氏抽噎著道:“我怕連累你。”

“在你眼裏,我真是靠岳父的人?”駱昀嗤笑一聲,“便是沒有你袁家,我不調至京都,也會調去別處,便不信沒有升遷的一日。再者,便是靠著你袁家,便定然會步步高升?天有不測風雲,誰也講不好將來的事情,想這麽多作甚?若事事順從別人,叫自己難過,還不如回家種田。”

這話聽得袁氏破涕為笑,也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心聲,擡起頭道:“你說真的?可我不信你真肯放棄做官。”

淚珠掛在臉上,眉眼卻是彎彎的,他瞧著她像個小花貓兒,在這瞬間竟有些少女般的可愛,不由從袖中拿出帕子給她擦一擦:“只是這樣說,不到那一步,自然不肯放。不過你母親,著實有些過分。”

袁氏對袁老夫人只有害怕,沒有情誼,因自小就被她打壓著長大,從不敢說一句壞話的,而今聽駱昀這般說,心裏有些微妙的歡喜,卻並不曾接話。

“往後你再見到她,若有任何無理的要求,都不必理會。”駱昀道,“你是正經官夫人,莫輕易折腰。”

他渾身剛硬的男兒氣,袁氏臉頰微微發紅,將臉靠在他懷裏,這些年,好似第一次這樣安心,她輕聲道:“好。”

回到府裏,因哭過,眼睛尚且紅紅的,二人進去,路上遇到駱寶櫻與駱寶珠,姐妹兩個在園子裏蕩秋千,駱寶珠坐在上頭,駱寶櫻給她推,不時的發出歡笑聲。

怕被女兒發現,袁氏忙又擦眼睛,駱寶珠奔過來:“爹爹,娘,你們回來了呀,我等著跟你們一起吃飯呢!”

駱寶珠矮,袁氏低下頭與她說話,豈料一陣天旋地轉,竟差些暈倒,駱昀扶住她,連忙使人去請大夫。

駱寶珠急得哭了,駱寶櫻安撫她道:“莫怕,定是最近忙母親累了,休息幾日就會好的。”

“真的?”駱寶珠揉著眼睛,“你別糊弄我。”

“那你可見過娘生病?”

袁氏的身體一向不錯,還真沒怎麽生過病,駱寶珠答不上來。

駱寶櫻笑道:“這不就結了?”

二人正說著,聽見裏頭大夫的聲音:“恭喜大人,夫人這是有喜了!”

一時老太太都親自過來,拉著袁氏的手問長問短,畢竟就駱昀一個獨子,袁氏要能多生幾個,對駱家只有好處,這才是開枝散葉嘛!

今日駱元昭,駱元玨也在,與四位姑娘都去恭賀。

出來時,駱寶櫻輕聲與哥哥道:“也不知是男是女呢,不過母親看著極是歡喜,或者是個兒子。”

見她神色有些覆雜,駱元昭捏捏她的臉:“小姑娘想這麽多,便是兒子又如何?我過兩年考上舉人,不用靠家裏,等到以後像父親那樣,更是不用擔心了。”他看著妹妹越來越出色的容貌,在這時節比桃花還好看,不由挑眉,“倒是你,而今在京都漸有名聲,連書院裏都有人同我相問,我只說妹妹尚小,不曾搭理。你記得,以後去到外面多註意些。

也不知什麽人,竟打妹妹的主意,才幾歲呢!

不過過完年便十二了,等到十三四歲,也可留意。

駱寶櫻見他沈思,突地打他一下:“還說我想得多,哥哥你又在想什麽?”

“想著怎麽把你嫁出去。”駱元昭笑。

駱寶櫻紅著臉又拍打他。

時間一晃而過,四月終於到了,而駱寶櫻也等來了期盼已久,來自劉家的請帖。

瞧著手中帶有清淡花香,淺紅色的帖子,劉瑩兩個字仿若朱砂般刺眼,駱寶櫻嘴角緊抿,這回,她一定得弄個水落石出!

☆、第 36 章

劉瑩的生辰,只請了駱寶櫻一人,可見是借這名,邀一眾有才華的姑娘相聚,故而其他三位姑娘都不曾請。

“也是清高透了。”駱寶樟不悅,“寫字能當飯吃還是怎得,我還不想去呢,文縐縐酸死了。”

駱寶櫻沒理會她,與老太太道:“因留了用膳,許是要晚上才回呢。”

“去罷。”老太太很是歡喜,“難得你一人出去做客,那是有面子,晚些便晚些,沒什麽的。”

駱寶櫻這才告辭走了,袁氏過了八年方才有這一胎,比任何時候都緊張,日日在廂房不出門,吃上面也是極為精細,故而駱寶櫻也沒有去打攪她,這會兒定是在歇息著。

三位姑娘也紛紛告辭,去與在京都新請的女夫子學習。

老太太看著外面咂咂嘴,百無聊賴的與玉扇道:“京都還沒有湖州有意思,顧著老爺的體面,不好常叫人來打葉子牌,且那些官太太不好應付,不若做生意的,說什麽都行,束手束腳的我都不想打了。”

玉扇笑道:“其實想打葉子牌還不容易,便叫上三個丫環婆子一起打。”

“她們有甚麽錢呢?”老太太心想,輸一把就空了。

“拿些紙角子代替,不過是為個樂子嘛。”

老太太一想倒也是,樂顛顛的命人去做。

看玉扇又在忙著切果子,她嘆口氣:“像你這等老實勤快又聰慧的,當真少見了,我有你伺候也是福分。不過最近你不用常來,兒媳懷了孩子不好伺候昀兒,你多多分擔些,還總往這兒跑作甚?”

不是傻孩子嗎,難得有這樣的機會。

玉扇手頓了頓,滿心的苦:“還有金姨娘呢。”

“金姨娘那混賬,早不得昀兒的心了。”老太太道,“你何須理她,兒媳那裏,她通情達理也不會反對。”

懷個孩子十個月不好伺候男人,總不能叫人憋著,不然納側室有什麽用?

玉扇不知說什麽好,就算她有這個心,可駱昀也瞧不上她,前幾日端了茶予他喝,他一陣子沒碰袁氏不也沒留她嗎?男人,都喜歡生得漂亮的,她只恨自己這張臉,倒是瞧著袁氏一日比一日起色好。

要再生個兒子,她這一生比王氏順遂的多。

所以她怎麽會不通情達理呢?因知道駱昀不會碰她,而金姨娘犯下大錯,也是再難回頭。

“老太太,我年老色衰,自己照鏡子都不想多看,還去伺候老爺呢。”她笑起來,“老爺可是人中龍鳳,什麽美人兒配都是該的。”

從側面,可以看見她的塌鼻子。

老太太心想,玉扇也就這一個缺點了,長得不好,可自家兒子總得有人伺候呀,金姨娘不行,玉扇也不合適,她眼睛轉來轉去,忽地將目光落在翠琳的身上,小丫頭今年也十六了,很是活潑,圓臉大眼睛,倒是挺漂亮的,便有些上心。

卻說駱寶櫻坐了轎子,此時已到劉家。

由兩個丫環領著行到園中,遠遠便聽見有人在打趣劉瑩:“聽聞周二公子予你寫了詩詞呢,便這樣有情趣的公子,你也不放在眼裏,可見門檻是有過高,一家有女百家求真正應在你身上了。”

“周二公子算什麽,吳家不也求娶她嗎?”另有姑娘繪聲繪色道,“那吳公子恨不得追堵到門口呢。”

什麽時候,劉瑩有這樣大的魅力了?

駱寶櫻心想,當年羅珍才叫艷冠群芳,眾人求娶呢,要不是她一早看上衛瑯,定然得挑花眼,便算如此,得知她定親,也不知多少公子暗暗傷懷,她一拂衣袖走上前去。

劉瑩看見她,在姑娘們中沖她微微一笑。

“駱三姑娘今兒定是咱們之間最小的了。”有人笑起來,“京都也許久沒見這樣小的才女。”

“謬讚了,只一項書法堪拿得出手,哪裏算得才女?”駱寶櫻謙虛。

“這話倒也是。”有人挽回劉瑩的面子,“真要才女,必得樣樣精通,至少也得三四樣吧,比如阿瑩,除了字好,茶技,彈琴,對弈都是佼佼者呢,在座可有誰比得上?”

今日是她生辰,眾人都道服氣。

劉瑩邀她們在園子裏坐下。

劉夫人知曉姑娘家在一起,必得彈琴論畫的,這兒就都讓與她們玩,一應的物什也準備好,果子切好了擺在水晶盤上,五顏六色的點心眼花繚亂,為助興,甚至還有樂妓在旁輕彈曲子。

真正是神仙過的日子。

可見這一年,劉瑩又花了不少功夫哄劉夫人開心了。

駱寶櫻不動聲色坐著,等到丫環們端茶來,偷偷從裙子裏伸出腳絆了一下,丫環就將茶潑在她的裙子上,她又忙道:“是我不小心,還請劉姑娘別怪責於她。”

劉瑩自然不好苛責的,笑道:“無甚,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?只你這裙子弄臟了,不好這般坐著。”她站起來,“走罷,去我房裏,挑一條換上。”她很是周到,“假使嫌長,有繡娘稍作針線,也是一會兒功夫。”

二人便去了劉瑩的閨房。

上回在劉家,一直在外頭,都不曾去。

其實閨房是極為私密的地方,若不是親戚,或很熟的閨友,鮮少能進去,大抵就在堂屋坐坐,而劉瑩的閨房,駱寶櫻了如指掌,因劉夫人的關系她經常來玩,劉瑩若是男人,她們便是青梅竹馬的關系,這裏擺放著什麽,她再清楚不過了。

然而此番進去,竟是陌生。

駱寶櫻四處看看,笑道:“劉姑娘的房間可真整潔呀!”

印象裏,劉瑩這兒原有不少東西的,墻上必得掛著畫,案臺上必得有香爐,她記得高幾上還有兩個花插,那是她送與劉瑩的,說她房裏太冷清了,需得多插些花,滿室飄香才好。

劉瑩當時並不是很喜歡,猶豫的時候,二姑姑就說了:“珍兒對你這樣好,你還不收下?別浪費她一番心意。”

後來再來,劉瑩的房裏就總是插著花。

如今沒有了。

她轉過頭,看著空蕩蕩的墻。

正中間,這裏本有一幅畫,中秋賞月的時候,她們去宮裏拜見大姑姑,大姑姑正巧得了好些畫,說送與她們欣賞欣賞,她一眼就看中了一副月下美人圖,而劉瑩那時得的卻是猛虎下山。

也是很威風的,劉瑩總將它掛著。

她以為她很喜歡呢,原來也不是。

駱寶櫻有些發怔,繼而笑著與劉瑩道:“我以為劉姑娘喜歡熱鬧呢,還以為劉姑娘的閨房必是花團錦簇,誰料得一絲不茍,好像男兒的臥房呢。”

劉瑩嘴唇抿了抿:“我不喜歡東西多,清清爽爽的好。”

“原是這樣。”駱寶櫻外頭又看向那座墻,“這兒原先是掛著畫的吧,瞧這一塊中間顏色比別處亮。”

“是。”劉瑩沒想到她心細如發,卻也沒有隱瞞,“是掛著一幅,只睹物思人,我總想起我去世的表姐……”她露出傷懷之色,“故而才取下來。”

提到傷心事,別人自不好再問。

因此,她才能光明正大,將所有與她有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,難怪整個閨房都有些不一樣,駱寶櫻坐在椅子上,瞧著她吩咐奴婢將衣裳取出來。一件件都極為漂亮,顏色鮮嫩,她甚至看到月籠紗,碧水藍等只有宮裏才有的衣料。

駱寶櫻故作驚嘆:“這料子叫什麽呀,我在京都的鋪子裏都不曾見過呢。”

劉瑩抿嘴一笑:“是姨母賞的。”

沒了她羅珍,大姑姑得了東西,便有好些都落在劉瑩手裏。

駱寶櫻換上裙子,劉瑩使人拿了鏡子予她看,笑道:“今日家中下人做錯事兒,毀你裙衫,這條便算是我賠你的。不過你穿這個真好看呀,像你這樣的姑娘,就得要這種料子才合適呢。”

但她不過是四品官的女兒,哪裏有宮裏的料子穿?將她心養大了,要她往後貪慕虛榮不成?

劉瑩啊,可真是不簡單。

她照著鏡子,瞧著那好似雨後海棠般的色彩,也著實喜歡,只透過鏡子,瞧見偶爾露出一面的劉瑩,好些事兒都湧上了心頭。

那時二姑姑使人做了新裙子,劉瑩在試穿呢,她正巧來玩,二姑姑便會讓劉瑩脫下來予她穿:“還是珍兒穿得更好看,阿瑩啊,你穿另外一件……”

二姑姑有時候會說:“珍兒真是聰明,舉一反三,阿瑩啊,你得多向她學學。”

“珍兒喜歡吃鰣魚,端去她面前。”

大姑姑也會說:“珍兒快來挑,喜歡哪樣便拿哪樣……”

“珍兒,來坐我旁邊,予我挑挑,哪塊寶玉更好。”

“珍兒,難得來趟宮裏,就陪大姑姑幾日,阿瑩你先回去。”

“珍兒啊……阿瑩。”

劉瑩總是在她後面,她總是在前面,所以她瞧不見劉瑩那時候的表情,也不知道她的想法,她以為劉瑩是二姑姑帶大的,也算是較為親近的表妹了,然而,劉瑩呢?

劉瑩……

駱寶櫻心頭一冷,才知自己從頭至尾都錯了。

劉瑩從來就不是她的朋友。

是的,她如今才瞧清楚。

手指從輕柔的裙上拂過,駱寶櫻彎唇一笑:“謝謝你,劉姑娘,這條裙子我收下了。”

☆、第 37 章

袁氏懷胎月餘,因少動多吃,臉頰漸漸就有些豐盈起來。

今兒對鏡一照,不由大吃一驚,連忙扶著周姑姑的手起來:“不知不覺竟胖了好些,老爺莫非每日回來都對著我這張臉?可要命了,我只知道保胎,都不知醜了呢。”

日日夜夜盼望著有個兒子,這回大夫說十有八九,她欣喜若狂生怕出點意外,委實是太過小心。

周姑姑笑道:“哪裏醜了,反倒變年輕了,臉圓圓的多可愛。”

袁氏嘆口氣:“若是十幾倒能說可愛,我這都多大的人了。走,出去庭院裏轉一轉。”

“這也要得。”周姑姑道,“尋常也該走動下。”

誰料將將邁出門檻,一個婆子領翠琳過來,笑著道:“老太太生怕夫人這裏欠缺人手,叫翠琳來伺候的。”

翠琳彎下腰行一禮:“奴婢什麽都能做,夫人只管吩咐。”

十六歲的姑娘身體發育的很好,該鼓的鼓,該細的細,說起話來也爽朗,袁氏斜睨她一眼,只可惜沒個規矩,當初來京都,她就恨不得將翠琳趕走,只奈何是服侍老太太的人,不好下手,如今果然埋下隱患了。老太太雖是小家小戶出身,不料這等作風卻學得那些高門大戶,不舍得兒子委屈,知道往身邊塞人。

袁氏心中暗惱,然而她並不單純,一早就在袁家看慣了妻妾,淡淡道:“便先在外面伺候吧。”

周姑姑眉頭皺一皺,二人出去之後,終於忍不住,憤憤道:“老太太也是頭腦糊塗了,原先便縱容那玉扇,幸好老爺看不上,這回又弄個小丫頭來,真是不知所謂。”

“罷了。”袁氏手輕撫小腹,“便不是駱家,哪家不是如此?老爺要真瞧上,我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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